Tuesday, December 20, 2011
哈维尔:后极权制度的终结者
一、一个风度翩翩的老头走了
当地时间12月18日,捷克前总统瓦茨拉夫·哈维尔去世,享年76岁。哈维尔是捷克的剧作家,曾于1993年到2002年间担任捷克共和国总统。
瓦茨拉夫·哈维尔1936年10月5日出生于捷克首都布拉格一个贵族企业主家庭。1957年毕业于布拉格理工大学经济系。1957至1959年服兵役。后从事戏剧创作,在ABC剧院、扎勃拉德利剧院工作,先后担任舞台技术人员、编剧、助理导演、剧作家,其间曾在音乐艺术学院戏剧系学习。1968年成为无党派人士俱乐部成员,任独立作家俱乐部(反对派组织)主席,同年起成为捷克笔会成员。
1968年之后,由于参加“七七宪章”运动并担任发言人,几次被捕入狱。1969年被禁止从事艺术活动,当工人。1970至1989年三次入狱,被关押近5年。1977年1月为“七七宪章”组织发起人和第一个发言人,1989年9至12月为该组织临时发言人。1989年11月,他参与创建了公民论坛,并成为公民论坛的主要代表。是捷克斯洛伐克联邦共和国最后一任总统(1989年至1992年),也是捷克独立(1993年1月捷克和斯洛伐克分成两个独立国家)后第一任总统(1993年至2003年)。
二、天鹅绒革命二十年
哈维尔进入中国人的视野,并进而为国人所熟知,源于二十年前那场“天鹅绒革命”。
“天鹅绒”,一个听起来就尽显安宁、平和和优雅的词汇,放在“革命”前面,充满了矛盾和不协调。革命,在中国现当代文化语境中,是和暴力、血腥、牺牲以及崇高、伟大紧密相连的。
这,是否说明那场革命的特质,是否说明哈维尔身上有异于传统政治家的特质——具有纯粹道德情操和理想的精神理想主义者。
当年,具有非凡文化魅力的哈维尔把捷克反对派凝聚一起,为推翻专制统治和建立民主捷克立下汗马功劳。他们当年的理想,是否就在今天的捷克得到实现?
三、浪漫的国家,革命不浪漫
走在布拉格街头,人们会惊叹该城市在二十年来有著高速的经济发展,五光十色的商场和名店跻身在这个由古典建筑打造成的名城之中,传统与现代互相辉映。翻看过去的经济数据,强劲的工业和出口令到捷克的国民生产总值维持在百分之六的增长,直至去年全球金融海啸发生为止。世界银行早已把捷克列为“已发展国家”。
二00九年十一月十七日是捷克天鹅绒革命二十周年,捷克人重新走在二十年前学生游行的路线上。不少人举牌控诉捷克民主受到黑帮政府骑劫,劳苦大众依然得不到好日子,指责现任总统为“罪犯”,高呼他下台谢罪。
人们或许会奇怪,捷克的经济成果不就是得益于其开放民主制度吗?为何人们竟然借二十周年的游行来表达不满?
原来,在表面的经济繁荣背后,有一项国际调查却指捷克是欧洲最贪污的国家之一,与意大利齐名。贪污,一直困扰著变天后的捷克。
四、民主的道路仍很漫长
在由克劳斯主导的私有化运动中,最大的得益者是他的近亲盟友,贪污谣言此起彼落,哈维尔曾痛心指克劳斯所实施的其实是“黑帮资本主义”。当专家提醒克劳斯在私有化过程中慎防有黑钱流入,必须先立例作出规范,怎知克劳斯却回应说:“我不明白什么叫做黑钱?钱就是钱,我只知道我们需要钱。”这番话一出,即变成家传户晓的“名句”。
从华沙、柏林走到布拉格,这些前共产欧洲国家在自由化之后都出现了这种现象,前政府高官,摇身一变成为大企业主,他们伙同政府官员,利用自由化转型期间的法律漏洞,大肆攫取原来的国有资产,以不可思议地速度快速致富。这点,在前苏联表现得最为明显。
一位老捷克人慨叹,他们无疑是摆脱了独裁统治,这却并不表示民主立刻可以实现。至于经济方面,捷克人的物质生活的确比以前丰盛了,可是,这就是大家所追求的最终目的吗?
八九年革命后第一份民办新闻杂志Weekly Respect,在二十周年出版的一期以老哈维尔像为封面,质问这位精神领袖:我们还等什么?二十年来捷克人一直期待的转变仍未全部实现。当中道尽新一代捷克人的心声,就在这个天鹅绒革命二十周年的时候。
在捷克及苏东地区国家发生的一切,对于当下的中国,极其具有警示意义。
五、现代社会的救赎者
在反对极权的道路上,波普(《开放社会及其敌人》)、哈耶克(《通往奴役之路》)、阿伦特(《极权主义的起源》)、奥威尔(《1984》、《动物庄园》)、索尔仁尼琴(《古拉格群岛》)等,都是其中杰出的思想代表。这里面也包括哈维尔。
哈维尔代表性的著作包括《乞丐的歌舞剧》、《无权力者的权力》、《给奥尔嘉的信》、《哈维尔自传》、《反符码》等。
在《无权力者的权力》中,哈维尔说:说真话,活得真诚磊落,就是无权力人民所能展示的力量,就是对靠谎言统治的后极权体制的巨大反对。
李慎之先生在《哈维尔文集》序言中这样评价哈维尔:“虽然它拥有极其耀眼的头衔,但是历史将永远记得他是一位促成了后极权主义结束的思想家与实践家。他巨大的功绩就在于教导人们如何在后极权主义社会尊严地生活,做一个真正的人。”
哈维尔一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后极权社会中度过的,然而他没有辜负时代和历史。他以一个纯粹的个体对社会制度进行反思,起来反抗。通过不懈的努力,他完结了捷克的后极权制度,然而它不仅是历史的终结者,更是现代社会的救赎者。
六、哈维尔与中国
李慎之这样概述哈维尔所谓的后极权主义,就是极权主义的原始动力已经衰竭的时期,“革命的总发条已经松动”,权力者已经失去他们的前辈所拥有的原创力与残酷性,权力者不得不多讲一点法制,消费主义盛行,腐败也愈益严重,社会冷漠非人性,权力中心仍然是真理的中心,“这个社会的最高原则是稳定”。而为了稳定它赖以运转的基本条件仍然是恐惧和谎言。
身处这样的后极权社会,用什么与之对抗?
哈维尔说,用良心和责任。要摆脱这样的社会,“必须回到政治的原点——有个性的个人,必须唤醒个人的良知”。坚守自己的道德立场和良心底线,讲求原则政治而不是利益政治。
在极权主义时代的政治作恶中,每一个人都是受害者,又是参与者。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没有一个人是超然世外的。现制度不仅使人类异化,异化了的人同时支持这个制度。人不仅是它的受害者,又是创建者;人们即是囚徒,又是狱卒。因此,责任感是至关重要的,每一个人都应敢于挑担当自己的责任,当权力向我们逼近时,我们要敢于拒绝和反抗,用正义感和良心来对抗权力的奴役和诱惑。当权力在伤害与我们不相干的人时,我们有责任起来呼吁和声援,因为一个人受伤害,我们的社会就是不完美的;因为一个人不自由,我们的社会就是不自由,或许下一步权力的刀就会向我们走来,下一个被剥夺,被奴役的人就是我们自己。
从这里,我看了一丝希望,因为我们的社会里有越来越多的敢于担负责任的人,有越来越多的人敢于跟权力周旋,敢于向权力发出声讨之声,在权力的恶作剧中喊出了微弱的“我控诉!”。这一点,在网络上尤为突出。
这,就是哈维尔,一个刚刚离去的老人、哲人,给予我们的启示和对于中国的意义。
谨以此文向民主先驱哈维尔和他的同道瓦文萨、戈尔巴乔夫等表示敬意。
逆行斋主人发表于 凯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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